被短视频“消灭”的音乐录影带

  从诞生之初，音乐录影带就背负着帮助音乐人宣传自己作品的使命。在1950年代音乐录影带还并没有正式形成的时候，很多法国音乐人如Serge Gainsbourg和Jacques Dutronc都会利用Scopitone的自动电视点唱机来帮他们在海外宣传自己的作品。这些点唱机与传统点唱机最大的区别就是每首歌都会同时配有一支（跟音乐本身毫无关联的）视频在机器自带的电视屏幕上播放。

  到了1960年代，随着音乐电视节目如《Singalong Jubilee》和《Top of the Pops》的推出，音乐录影带开始逐渐成形。尤其是风靡一时的《Top of the Pops》，不单单是在英国本土大受欢迎，同样也吸引了大洋彼岸的流行音乐人们前来宣传自己的作品。但由于节目是现场直播表演的形式，很多因档期无法亲临现场的音乐人们便选择用提前拍摄好的音乐视频来代替自己进行宣传。与此同时Roy Orbison、Alex Murray、The Beatles等音乐人和乐队也开始选择与导演合作拍摄音乐视频来为自己的歌曲宣传。至此，音乐录影带成为了一个完整的形式。

  最初的音乐录影带大多简单、直接，更多是以一种“伪现场”表演的形式呈现——其实是为了可以让表演者在没有档期的时候依然能够得到在电视上曝光的机会。这种朴素的表现形式很快在1970年代得到了质的突破，随着华丽摇滚和新浪漫主义运动的先后兴起，音乐人们开始注重视觉表达。在这一时期，Queen乐队最著名的《Bohemian Rhapsody》成为了音乐录影带历史上里程碑一般的作品。摇滚历史学家Paul Fowles曾表示，这是第一首将音乐录影带同样放在宣传重点中的全球热单。音乐录影带不再是音乐本身的陪衬，而成为了同样重要的艺术表达手段。

  但真正的改变还是得益于MTV的诞生。随着The Buggles的《Video Killed Radio Star》在MTV电视台的首播，一个属于音乐录影带的时代正式到来。在1980年代，音乐录影带得到了全方位的突破：Michael Jackson的《Thriller》将音乐录影带视作一种独特的艺术表达形式，除了从扩充时长、增添剧情，留下让人难忘的舞蹈动作之外，同样的也推动了非裔美国音乐人的作品在MTV上的播放率；Kate Bush的《Running Up That Hill (A Deal With God)》不仅仅舍弃了一直以来的对嘴表演形式，也将现代舞、当代艺术等元素融入进了这一媒介当中；Peter Gabriel的《Sledgehammer》凭借着动画效果和天马行空的创意，同样改写了音乐录影带的进程，让先进的摄影技术不仅仅服务于电影，而且也可以服务于艺术家的个人表达；Culture Club、Eurythmics、Erasure等新浪漫主义代表乐队也凭借着音乐录影带中强烈的视觉风格风靡全球。

  最重要的是，音乐人们开始选择用音乐录影带作为自己表达社会议题看法的有力方式。在80年代如日中天的Madonna因为《Like A Prayer》中对社会中依然存在的种族歧视以及对黑人耶稣形象的刻画，掀起了巨大的争议。随后，她又凭借着《Vogue》，将voguing这一原本属于黑人性少数群体的舞蹈展示在主流观众眼前。Ryan Murphy执导的美剧《Pose》中各位变装皇后对《Vogue》一曲都表示了强烈的感激之情，“我们终于被看见了，不再是只身处于地下的边缘人物”。

  随着华语音乐在千禧年前后的逐渐发展，其在视觉上也有了一定的突破。彼时更为先锋和大胆的香港乐坛开始用音乐录影带来呼应全世界的音乐潮流和时装趋势。譬如黎明的《全日爱》以及陈慧琳的《花花宇宙》就展现着独属于千禧年的未来感，而郑秀文的《荧光粉红》和容祖儿的《隆重登场》，则是在忠实记录着那时全球共通的都市潮流。随着华语乐坛的继续发展，华语音乐录影带也逐渐有了更多的职能。蔡依林显然是一个最恰当的代表。在专辑《Muse》及其之后的作品中，她开始将更多的视觉重心融入对当下社会现象的探讨：《Play我呸》对拜金文化的嘲弄，《怪美的》对网络恶评和负面形象的自嘲与和解，《消极掰》对躺平文化的呈现，通过更具深度的作品和更负责任的态度以扩充自己的艺术人格。

  也有慢慢的变多的音乐人开始将录影带视为一种纯粹的创作——它不再是一种宣传手段，而是一种由专辑和音乐内容延伸出来的创作。譬如Florence + The Machine的音乐电影《The Odyssey》和Beyoncé的视觉专辑《Lemonade》，都是在原专辑概念的基础之上，用长片的形式去讲述更多的故事。它们未必能导向商业的成功，但却是出色的创作。

  2023年，同样也有不少音乐人，用出色的影像来延续着音乐上的表达，并为自己的独特美学添砖加瓦。

  尽管LGBT话题在流行音乐中从来不缺乏讨论，但如今慢慢的变多身居主流的酷儿音乐人开始勇敢地用音乐、用视觉来表达真实的自我。譬如凭借《Old Town Road》迅速成为流行明星的Lil Nas X，在他的作品中（尤其是视觉当中），关于自我身份探讨的严肃话题被用一种近乎玩乐的态度讲述出来。又譬如因为“心碎歌曲”而收获主流关注的Conan Gray，他在作品中对自身身份的讨论则是以一种无差别的、平等的第三者视角，浪漫关系对象是男生或女生，并无不同。

  而在正式出道之前就已经公开自己同志身份的Troye Sivan，对自我的勇敢表达显然是要比如今这个趋势更早的。在他2018年发行的第二张个人专辑《Bloom》中，同名单曲《Bloom》不仅仅分享了Troye的性体验，同样也奠定了如今我们正真看到的整个Troye Sivan音乐形象的基调——从酷儿艺术历史当中寻找灵感，并进行当代化的演绎。在《Bloom》的录影带当中，除了华丽的高级礼服，对酷儿艺术家Robert Mapplethorpe作品的致敬（鲜花、身材健美的男性），更是用一种经典的语言诉说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5年以后的现在，Troye又再一次从丰富的艺术、流行文化资料库中为自己寻找新时期的灵感。于是在新专辑《Something to Give Each Other》首发单曲《Rush》的封面上，大众便看到了最为直观的改变：在Stuart Winecoff的镜头下，Troye Sivan不着一丝，镜头的特写给到了他潮红且暧昧不明的面庞。这一看似“擦边”的视觉，实际上除了传递Troye想要表达的性积极（Sex Positivity）信息之外，同样也在向摄影师Peter Hujar著名的《Orgasmic Man》系列作品致敬。后者用瞬间的影像消解了传统男性气质，前者则进一步消解了传统同志类别对他个人的束缚。

  同样的，由Gordon von Steiner执导的音乐录影带很好的延续了平面视觉里Troye所想要传达的概念。《Rush》的录影带给人的第一感觉，便像是Britney Spears经典的《I’m A Slave 4 U》，但却加入了更多喜剧电影《Fire Island》般的当代酷儿视角。这种对于经典的重塑几乎贯彻了整个视频。从一开头直面镜头的臀部特写开始，人群中不缺乏的便是身材健美，只穿着运动裤，宛如从Wolfgang Tillmans和Alasdair McLellan作品中出来的男性伴舞。而这种对比所产生的奇特效应在keg stand的场景当中得到了最大化。Troye Sivan被三个兄弟会扮相舞者架起来，做着兄弟会游戏中经典的keg stand（“酒桶架”）动作，但打光和色彩的运用却在向巴洛克画派艺术大师卡拉瓦乔致敬。在这种极其经典的享乐主义的场景下，Troye Sivan又一次消解了主流大众固有印象对他产生的束缚。

  在今年因为录影带而被推至风口浪尖的酷儿音乐人不止Troye Sivan一个。在年初Sam Smith便已经因自己新专辑《Gloria》的单曲《I’m Not Here To Make Friends》成为了许多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作为一位于2019年公开自己非二元性别者（non-binary）身份的音乐人，Sam Smith此前示人的形象大多为一个唱着成人抒情的英国男子。这种形象基调不仅仅帮助Sam从出道伊始获得了大量的关注，同样也成为了其职业生涯目前为止最主要的形象。直到最新的专辑，他才真正地拥抱自己的女性面，专辑名字Gloria，便是他内心的女性人格。

  《I’m Not Here To Make Friends》便是这种拥抱女性人格的显性表达。在录影带一开始，Sam以一身亮粉色的Tomo Koizumi礼服在众人的簇拥中从直升飞机上下来，径直走向城堡。并在各色舞者的陪伴下先后以Christian Cowan、Ed Marler、Grete Henriette以及Valentino等设计师和品牌的服装在城堡中狂欢。就是这样一个情节简单的录影带，在发布之后便引起了轩然。很多人用“粗俗”（vulgar）来评价这支短片。而其中Sam身着Grete Henriette设计的胸衣和配套水晶胸贴的造型，以及其中喷洒香槟的桥段，更是被人抨击为“过度性化”。

  但这支录影带真的有这么“过分”吗？并不见得。Sam Smith在其中的很多装束都有着他原本的灵感对照：Christian Cowan的全黑羽毛头饰和长裙是对Bob Mackie为Cher制作的朋克造型的致敬；Ed Marler的羽毛套装风格早在华丽摇滚时期就已然浮现在男性摇滚音乐人身上了；Valentino的亮片礼服，在秀场上是由男性模特演绎的；就连最为“粗鄙”的胸衣造型，也只是对诸如Crazy Horse这类脱衣舞夜店中脱衣舞娘装束的重新演绎。这些元素在流行文化中早已过了它们会被认为粗鄙的时期，但当一个身材丰满的酷儿音乐人将这些元素放在展示自我的录影带当中的时候，大众却产生了强烈的反应。“我觉得这就是大众对同性恋者、酷儿、跨性别者的恐惧而已”。变装皇后Pixie Polite在被媒体问到关于这一个录影带争议的看法时说道。

  诚然，哪怕是“过度性化”的这个指控，本身也是带有恐惧成分在的。“性化”流行音乐录影带中并非缺席的状态，Robin Thicke的《Blurred Lines》、Kanye West的《Gold Digger》、Justin Timberlake的《Sexy Back》、Alex Gaudino的《Destination Calabria》等这些带有更加明显性暗示的音乐录影带反而没有招致大规模的争议。而Sam能引起如此广泛争议的原因，便是大众对酷儿音乐人拥抱自己身份和身体并自豪地展示出来产生了恐惧。

  尽管Sam Smith只是想要在录影带中和未来的时间里好好拥抱真实的自己，但我们都知道，他不仅仅接纳了自己，同样也帮助许多寻求主流偶像慰藉的边缘人群获得了认可。

  K-Pop作为这两年席卷全球的文化现象，在视觉制作上同样有着其独特之处。就跟歌曲本身的制作一样，K-Pop的音乐录影带更多的是关注小组成员每个人的舞蹈和表演上，尽可能将更多的视觉元素、流行符号压缩进两分钟到四分钟不等的短片之中。通过视觉和音乐上的密集制作来刺激观众的整体感官。

  作为去年出道便获得商业成功的新人K-Pop组合， New Jeans显然选择了一条有别于传统K-Pop模式的道路。在发布第一张迷你专辑《New Jeans》时，她们就用更符合千禧年精神的R&B旋律，和低保真美学打破了略显疲态的韩国偶像市场——五位女生并没有落入传统偶像音乐的窠臼，走上密集制作、分配角色的老套路，而是不断向外界吸取着新的信息并转化成只属于“New Jeans”美学的产品。

  New Jeans的特殊性不仅仅体现在音乐制作上，同样也体现在视觉之上。譬如今年一经发出便收获大量热度的《Cool With You》双版本录影带，就十分能够代表New Jeans的特殊性。像之前同样获得很多好评的《Ditto》一样，《Cool With You》的音乐录影带分为了Side A和Side B两个版本，但却讲述了同一个故事。这一个故事灵感来自于古罗马作家阿普列尤斯的小说《金驴记》的其中一篇。讲述的是丘比特与凡人公主普赛克之间充满纠葛的爱情故事。

  因《鱿鱼游戏》而大火的郑浩妍，在《Cool With You》中扮演的就是当代的丘比特，她在博物馆中欣赏François-Édouard Picot的名作《丘比特与普赛克》时，对同样在端详画作的凡人男主角动心。碍于自己的身份，从而上演了一出现代版《丘比特与普赛克》的故事。但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在男主面前现身、告白，并最终在一起了。但好景不长，扮演同样为神的梁朝伟发现了她，并消除了男主对她的记忆，最终两人又回到形同陌路的状态。整一个故事设定，又像是对Wim Wenders 1987年导演的电影《柏林苍穹下》的一个当代演绎。

  尽管《Cool With You》讲述的并非是一个十分富有新意的爱情故事，但它难能可贵的地方就在于为韩国偶像团体提出了一种在视觉上的新可能。在两个版本中，New Jeans组合的五位成员都不是故事的主角，她们更像是围绕在郑浩妍身边的守护天使，从旁观者的角度见证故事的发展。将舞蹈、团队组合成员弱化，为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服务，这在哪怕是当下的K-Pop中都是很少见的。

  另一个有必要注意一下的就是录影带中呈现出来的简约美学。导演Shin Woo-Seok摒弃了传统韩国偶像视觉里面更加流行的打光和密集炫目的场景搭建，选择用减法，将所有不必要的元素剔除，创造出如同电影一般的视觉效果。而这种张弛有度基于观众视觉呼吸空间的做法，又恰好能够与歌曲制作当中同样极简但节奏感强的UK Garage旋律相呼应。

  当然，梁朝伟和郑浩妍的加盟，无疑是在为如今声量不断壮大的亚裔群体增添一股力量。同样从神话而来的爱情故事，不再是欧美人的专属，亚洲面孔同样也可以将其完美诠释。

  对于自我身份族群历史的探讨、对社群精神的体现，是嘻哈文化中最重要最核心的一环。而这种重要性并没有跟着时间推移，或者因嘻哈文化逐渐主流而变得面目模糊，相反的它们变得更加重要。像是在Childish Gambino的《This Is America》中用一种戏谑且极为暴力的方式展示着非裔美国人在历史上所遭遇的惨剧。Beyoncé和Jay-Z以The Carters名义发行的《Apeshit》中，整个卢浮宫都成为了夫妇二人想要呈现的嘻哈文化的背景板。Kendrick Lamar、Vince Staples等等这些出色的嘻哈音乐人同样也在强调着关于身份的问题。

  而在尼日利亚裔英国嘻哈音乐人Little Simz的专辑《No Thank You》中，她也同样在讨论着关于身份的问题。作为这几年不断推崇的一位嘻哈音乐人，Little Simz的作品并非传统的说唱音乐。尽管她自己是从Lauryn Hill、Nas、Biggie Smalls这些巨星的作品中找寻到创作方向的，但作为听众依然可以感受到她有别于传统的部分。大量的Grime风格、管弦乐甚至是UK Garage都被她融入进自己的作品美学当中。

  身份问题从未在Little Simz的作品中缺席过。像是2019年的专辑《Grey Area》和2021年的《Sometimes I Might Be Introvert》，她都在努力探讨着自己作为一个说唱歌手在行业中所处的地位，作为一个黑人在混乱时代应当如何去自处。而随着后者在商业和口碑上都获得了不俗成绩后，她也开启了自我探索的新阶段。

  作为《No Thank You》中第二顺序的单曲，《Gorilla》讲述了她如今自在且放松的生活状态，以及她是如何一步步从一只“猴子”进化成为如今的“猩猩”的。旋律中不断推进的号角声以及在最后响起的唱诗班合声，营造了一种经典的胜利氛围。没有了前作中充斥着的不安和压抑，一切都变得柔和起来。而在录影带导演Dave Meyers的帮助下，《Gorilla》的音乐录影带则将这首歌所表达的含义提升了一个高度。短片故事的情节是对Little Simz歌词内容的重现，但Meyers并没有按部就班地诠释。与各路黑人艺术家合作过的她选择了将其他嘻哈音乐人的视觉融入进这支短片当中。Kendrick Lamar、A$AP Rocky、Kanye West、Travis Scott、Tyler、The Creator……这些嘻哈艺人的经典视觉影像都成为了《Gorilla》的创意注解。她在不一样的风格的场景中肆意游走，不单单是在表明自己如今松弛随意的状态，同样也是在表示着自己的成功便是建立在无数前辈的基础之上。

  在最后结束的场景里，Little Simz与无头的唱诗班一同在油菜花田里欢呼。她不单单是在庆祝如今的自己，同样也是在庆祝如今丰富且多元的嘻哈文化。

  1980年代，是一个探索未来的年代。这不仅仅体现在影视领域——科幻片随技术发展和人们天马行空的想象而不断登上荧幕，同样也体现在音乐领域。Giorgio Moroder与Donna Summer以一首前无古人的《I Feel Love》正式开启了电子合成器在流行音乐领域的重要篇章，而其衍生出来的分支流派同样在欧洲大受欢迎。

  而在众多的分支当中，Italo Disco便是1980年代流行音乐对未来探索的一个重要流派。或者说，我们如今最常使用的复古未来主义这个概念便与它息息相关。从名字便能够准确的看出Italo Disco诞生于意大利，以高节拍和大量合成器的使用而形成显著的音乐风格。导演Josh Blaaberg在自己记录Italo Disco的影片《Distant Planet: The Six Chapters of Simona》中便详细解释了Italo Disco与复古未来主义千丝万缕的关系——本土机械生产的蓬勃发展、人类对于技术进步的幻想、充满年代感的视觉表达和热情随性的意大利风土人情，构成了独特的Italo Disco美学。

  尽管千禧年左右，Madonna、Kylie Minogue等人已经率先用欧陆舞曲试图复兴80年代的合成器流行浪潮，但直到2010年代中后期，这股风潮才真正成为主流，迪斯科及其衍生流派也顺带重新获得了关注。而随着《头号玩家》和《怪奇物语》等带着显著怀旧色彩的影视作品风靡，这种伴随着Italo Disco而生的复古未来主义情结也悄然复兴。

  作为今年在流媒体上广受欢迎的音乐录影带之一，德国DJ Purple Disco Machine与法国电子音乐人Kungs共同合作推出的《Substitution》便是这种复古未来主义美学在当下的出色代表。名字里就带有迪斯科的Purple Disco Machine，将这首单曲做成了十分标准的Italo Disco舞曲，并为了让整个80年代美学得到完整表达，找来了十分擅长拍摄复古影像的创意团队Swim Club来担任导演。

  Swim Club为这个录影带创造了一个简单但十分有80年代色彩的故事：两个奉命去调查超自然现象的探员，遇到了从飞船上下来的蜥蜴人领袖，蜥蜴人将两人变异成自己的部下，并让他们重新再回到现实世界。在这样一个三分钟的短片里，Swim Club除了用低保真的画面来特意呈现复古风格，在剧情和人物设定的处理上，也能够正常的看到诸如《回到未来》、《沼泽怪物》、《外星通缉者》等80年代科幻及怪物电影的影子。

  这种视觉上的复古未来主义反过来又让《Substitution》本身所包含的属于Italo Disco的能量得到了进一步放大。有些时候，音乐录影带和歌曲本身并不是特别需要有多么深刻的含义，Purple Disco Machine和Swim Club的这个合作就可以让人在其中感受到纯粹风格带来的愉悦体验。而在这种体验之下，流行的价值也得到了最大限度的释放。

  不过，随着社会化媒体和流媒体的兴起和技术的进步，音乐人们似乎变得不愿意在视觉上突破。花费大量金钱和时间才能做成的特效，如今可能轻轻松松就可以复刻在TikTok或者Instagram的滤镜中，但却很少有人能够再用新的技术去尝试新的艺术表达。哪怕如Gwen Stefani花重金的《Make Me Like You》，制作出的效果也不如她的《Hollaback Girl》的十分之一。

  但这并非代表着音乐人们不再利用视觉来表达了，只是这种表达从奇观化的叙事逐渐转向了对个体的探索。慢慢的变多的音乐人选择用将音乐录影带视作探索自我、接受自我的一种手段，Troye Sivan如此，Sam Smith如此，Little Simz也是如此。他们仅仅是将前人留下的丰厚的流行文化遗产，全部吸收后再重新以个人的角度呈现。也像是New Jeans和Purple Disco Machine一样，他们都没有为了迎合大众而去舍弃自己的叙事，这在如今短视频和速食文化泛滥的流行音乐领域已实属难能可贵。

  未来音乐录影带会走向何方我们并未可知，但至少这些在用心对待它的创作者如今依然保持着在这一领域的活跃，让音乐录影带明星免于被短视频消灭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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